茶壶鸦

拉普兰德右位only【。】

【莫萨】蓝鸢尾(2)

更得很短x


*其实我不是很了解苏联

*所以被我写成了四不像

*很迷的切尔诺贝利+爱丽丝

(1)


******

 

为了躲避红心皇后的士兵,他们在炉灰人的地界住了下来。睡鼠、三月兔还有柴郡猫是后来赶到的,柴郡猫因为错过了最初的茶会,委屈得趴下了耳朵,它的两只大眼睛眼角向下垂着,快流出眼泪来了,可嘴巴还是向上咧着,萨列里忍不住盯了好一会儿它的尖牙。可三人并没有待多久,睡鼠和三月兔说要回到疯帽子的房子,以防红心皇后的士兵回来查看,柴郡猫则是从来游游荡荡,没有人知道它的踪迹。莫扎特带着萨列里在炉灰人的住所四处查看,不时介绍些什么。萨列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,在炉灰人的住处只有他和莫扎特是彩色的,灰扑扑的人们有的敌意地看着他们,有的漠然地行走,当他们并不存在,有的小心翼翼地渴望他们,有的只是好奇。小女孩停下来看他们,很快就被母亲拉走了。

“我们是烟囱外面的人啊,大师。不受欢迎是当然的。”

萨列里停下脚步。莫扎特见他没有跟上来,疑惑地回头看他。

“我们是烟囱里的人。”萨列里说。

莫扎特看了他一会儿,笑了,重复一遍他的话,“我们是烟囱里的人。”

 

城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锅炉,数量繁多的木质楼梯作为往上的通路被熏得黑黑的,不断有官员模样的人抱着文件跑上跑下,萨列里很怀疑那些文件上的字是否还看得清。他们像蚂蚁爬树枝一样轻而易举地在楼梯间不断转换,偶尔有顶头的文件飘落下来,官员无赖地盯着它越飘越远,攀爬楼梯的脚步毫不停歇。锅炉顶端一刻不停地往上冒着黑灰的烟雾,整个天空都熏得灰沉沉的,往下跌落炉灰。萨列里低头看飘到脚边的一份文件,果然上面的字都模糊不清,几个花体的签名摞在文件右下方,拥挤地想往纸外面跑。

“我认为我们没有时间了。”莫扎特拉着萨列里往白皇后的宫殿跑。转弯,转弯,再转弯,这条路的尽头是刺眼的白色,宫殿一尘不染,像雪。萨列里被拽在身后,眼里只有莫扎特的背面和白得发光的殿堂。光线无止境地涌来,长久以来被煤灰掩埋的光线,都聚集在这里。莫扎特带他去,去他曾经的现在的,已然遗忘的未曾遗忘的光明。

 

于是萨列里想起——

他做了一个小小的墓碑。

他做了一个小小的墓碑,在切尔诺贝利的树林里。警察会来切尔诺贝利巡逻,防止还有人住在这里,手电光雪白又锋利,照在水泥地面上像亮晶晶干涸的口水,巨大的舌头舔过地面,看不见的辐射在吃人。哪里有辐射?铯和锶就在饭菜里、牛奶里、每一根草木、每一粒尘土里。哪里有辐射?看不见的又有什么可怕?为什么这里的孩子都掉光了头发?

那个墓碑属于莫扎特,萨列里去看他的时候,狐狸就在他身旁坐着。动物都不怕人了,没有人,动物就出来了。他去祭拜他,鸟儿就在小小的墓碑上唱歌。萨列里问他能听见吗,切尔诺贝利的鸟儿唱歌了。他自己早已不唱了,他不写曲子很多年。他时常困惑,是否在通过死去的莫扎特缅怀,可又缅怀什么?太过光明的理想还是诚实的音乐。不能说,不能说,不允许谈起切尔诺贝利,于是大地背负着古往今来所有的苦难沉默。沉默是扼住喉咙,是面朝看不见的墙撞过去,头破血流,茫然地坐在地上沉默,你身边有人沉默地哭。灵魂的哭喊没有声音,它只是独个儿闷在躯壳里如滚水沸腾,再惨烈于旁人也只是沉闷的身躯,哪怕苦难把我们相连。就和看不见的铯和锶一样,它们只是空气罢了,用最惨烈的方式杀人。

狐狸,狐狸,在他身旁坐下的狐狸。他用衰老的喉咙唱歌,唱给狐狸听,唱给莫扎特听。我们这些留在苏联的音乐家,和去了西方的苏联音乐家,已经不是一种人。他们的血液里已流淌着美国、西方,我们的血液里还流淌着俄罗斯的苦。苏联是乐观的,俄罗斯是悲观的*。我们如何裂成了两半,在光明的理想里血流满地?莫扎特,我想听你说。

俄罗斯,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俄罗斯,对亚洲人来说,他们是欧洲人;对于欧洲人来说,他们是亚洲人。

 

亚美尼亚电台:一只狐狸追着飞快向前翻滚的圆面包。狐狸问,“圆面包,圆面包,你为什么跑得这样快呀?”圆面包说,“我不是圆面包,我是切尔诺贝利的刺猬。”*

哈,哈,哈。

 

他恍惚间听见永远三十五岁的小音乐家说——

萨列里,安东,我要你记得我,记得这一切。

 

可为什么要记得,记得不痛苦吗?

 

 

渐渐适应刺眼的白光了。他揉揉眼睛看白光伏在莫扎特身上的样子,像正在形成一个永恒的雕塑,站在光里、站在山巅眺望,他凝固成背向的雕塑,永远向前飞奔的、融化在空气里,红色玫瑰的粉尘溃散,倾倒的水银让鲜红的花瓣和绿色的叶枯萎,只剩下萨列里回味他的经过。然后空旷的感觉袭上来,像心灵再也无法填补、缝合,倒出一地金沙,萨列里只有把它们收进袋子里,每日捧着前行。走几步还要回头,去缅怀不会回头的人飞行过他身旁。

而现在他们在一同奔跑了。他能看见莫扎特的边袍翻飞,奔向雪一样的白色,那是俄罗斯的珍宝,苏里科夫的雪。那片苦难深重的土地如此璀璨,女贵族莫洛卓娃还像乌鸦般在雪地里。多少血流在广袤的冻原上,多少人吊死在绞刑架上,又有多少贫苦人死在沙皇宪兵队的枪下。而今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世界(时代)在我们眼前断裂了,现实跑得太快,人类追不上了。莫扎特,莫扎特,是不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答案,解释璀璨北国的所有苦难,解释人类的所有苦难。该怎样健康地快乐?抑或不健康地忽视碾碎人的现实去乐观。莫扎特,世人有资格爱耶稣吗?我有资格爱您(一颗星星)吗?

我把最后一句藏在这么多句子后面,好让它显得无足轻重。

白皇后在熬制一口大锅,用死人的手、三枚银币和跌落在阳台的月亮,她从锅里捞出一柄剑,托在巫师帽子上,拿给萨列里。

“红心皇后的近卫兵种错了玫瑰,他们要把白玫瑰涂成红色,您就混在他们的队伍里。”

萨列里从白皇后手里接过剑,抱在怀里。莫扎特看着他,眼里有赤诚如血的白雪。剑柄上刻有蓝鸢尾,爱丽丝的意思。

我知道,大师,安东,您什么都明白。

我把最亲昵的称呼藏在大师后面,好让它显得更加热烈。

不,我不明白。

 

这是个看不见的时代,我们被光明迷了眼,真正的目盲不是黑暗,是浓稠的白雾填满了视觉,是整个昼夜的白昼不允许暗的死角。我们被白昼刺瞎,鼓掌在一片信念倒塌的时代里称赞帝国的伟大和美。

 

大师,这个时代不好吗?我们打败了法西斯,我们把纳粹的坦克赶出斯大林格勒,我们把加加林送上了太空。

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。莫扎特。

 

苏联有这样的精神体啊。

我们是去牺牲还是去做自杀者?我们生来就被教育用胸膛堵住子弹啊。如果一切都垮掉了我们该信仰什么?只有奴隶才需要信仰吗?

太光明了,光明到容不下黑暗,容不下个人的人性。这是光明吗,莫扎特?

 

我没有办法要这样的光明,莫扎特。

在经过这些之后,我没有办法不痛苦,莫扎特。

我在咽下罐头里的豆子时哭,我在饮下牛奶时哭,我在吃下甜点时哭,我在浴缸里哭,我在睡觉时哭,我在祭拜您时哭,我在向上帝祈祷时哭。

我的心已经破碎不堪,灰蒙蒙灌满了灰色的纤维,它像铅一般沉重,即使见到您也不会爱了,莫扎特。

 

没有关系,我的安东,我会爱您。

走吧,我们去打败红心皇后。柴郡猫在等我们。

 

白皇后提起裙子向他们行礼。

她身后是雪白的帷幔,雪白的王座。雪的城堡,雪白的树,耀眼的白色,璀璨的北国。


-TBC-


*出自《见证》,有看见说是假的,我也不知道x

*政治笑话,出自《切尔诺贝利的祭祷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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